同治三年的天京城，硝烟还没散尽，曾国荃踩着太平军的尸体冲进天王府时，眼里的血丝比城墙上的血还红。湘军打了十几年，死了多少弟兄，就盼着攻破天京这天，能从洪秀全的国库里捞点家底，给弟兄们一个交代。
可当亲兵撬开那扇刻着金龙的国库大门，曾国荃刚迈进去一只脚，整个人就僵住了。后面的士兵还在嚷嚷 “发财了”，他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，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手指着库房里的东西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，半天才挤出一句：“我命休矣……”
库房里哪有什么金山银山？除了几个装着碎银的木箱，剩下的全是些破烂 —— 生锈的兵器、打补丁的龙袍、发霉的账本，最显眼的是堆在墙角的糠麸，看着比湘军士兵吃的还不如。曾国荃揪起一个被俘的太平军小官，刀尖顶着他的脖子吼：“银子呢？洪秀全搜刮的几千万两白银呢？” 小官吓得直哭：“早没了…… 连年打仗，又要养几万军队，哪还有银子？去年冬天，连娘娘们都得挖野菜吃……”
这话像晴天霹雳，把曾国荃劈得晕头转向。他这才想起，攻城前朝廷就放话了，“克复金陵者，赏银百万，先从天国国库支取”。可现在国库空空如也，别说赏银，连湘军这十几年的军费都没着落。更要命的是，外面早传遍了 “洪秀全聚财亿万”，要是让朝廷知道国库是空的，谁会信？怕是只会觉得，是他曾国荃把银子偷偷运回老家了。
展开剩余61%果不其然，没几天奏折就像雪片似的飞进紫禁城。有人说曾国荃 “私吞天国宝藏，富可敌国”，有人说他 “纵兵劫掠，焚城灭迹”，连曾国藩在安庆都收到密信，说朝廷已经派了钦差，正往南京查账。曾国荃夜里睡不着，站在秦淮河畔，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，突然想拔剑自刎 —— 他这辈子打过无数恶仗，从来没这么怕过。
他不是没想过栽赃。亲兵提议，把湘军私藏的银子拿出来点，假装是从国库里搜出来的，应付一下朝廷。曾国荃一脚把他踹翻：“蠢货！这点银子够塞谁的嘴？只会让人更觉得我们心虚！” 他太清楚官场的套路了，空国库就是个死局，认也死，不认也死。
后来还是曾国藩连夜赶来，兄弟俩关在屋里聊了半宿。第二天曾国藩就上了奏折，说 “天国国库实无金银，伪天王府仅存糠秕”，还主动请求朝廷派人彻查。可那些等着看曾家笑话的人哪肯罢休，谣言越传越邪乎，说曾国荃把银子熔成了金砖，偷偷运回湖南老家盖了几十座庄园。
曾国荃在南京待不下去了，没多久就 “称病” 回老家。临走那天，他看着被战火毁得只剩断墙的天京城，突然笑了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—— 打了半辈子仗，拼着命把太平天国灭了，最后却落得个 “贪赃枉法” 的名声，就因为那座空国库。
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，朝廷哪是真想要银子？是怕他手里的湘军太强，借着 “查国库” 的由头削他的兵权。空国库不过是个由头，就算真有银子，该来的麻烦也躲不掉。
现在去南京，天王府的遗址还在，导游会指着一块空地说 “这里就是当年的国库”。游客们听了只会啧啧称奇，没人会想起那个坐在空库房里喊 “我命休矣” 的曾国荃。
有时候想想，历史真会开玩笑。洪秀全折腾了十几年，没留下什么财宝，倒给曾国荃挖了个大坑。而曾国荃拼了命填坑，最后还是没能爬出官场的泥沼。或许这就是乱世里的无奈 —— 你以为在抢功劳，其实是在抢一口迟早会噎死自己的饭。但愿后来人能懂，有些虚名，不如不挣；有些浑水，不如不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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