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李白五古《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》读记
(小河西)
这组诗作于天宝二年(743)秋冬,时李白为翰林供奉。裴十八图南:裴图南,事迹不详。【或为八仙之一的裴周南之误,或为裴周南之兄弟。《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》(唐-范传正):“时人又以公及贺监、汝阳王、崔宗之、裴周南等八人为酒中八仙。”另:王昌龄有《送裴图南》诗。】嵩山:五岳中之中岳。【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5河南府:“登封县,畿。西北至府一百三十五里。本汉嵩高县。……高宗将有事于中岳,分阳城、缑氏置嵩城县,万岁登封元年,则天因封岳,改为登封。嵩高山,在县北八里。……少室山,在县西十里。高十六里,周回三十里。颍水源出焉。”】
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(李白)
其一
何处可为别?长安青绮门。胡姬招素手,延客醉金樽。
临当上马时,我独与君言。风吹芳兰折,日没鸟雀喧。
举手指飞鸿,此情难具论。同归无早晚,颍水有清源。
【注释】青绮门:长安城东向最南的城门,本名霸城门。因其门青色,故又名青城门、青绮门。【《水经注》卷19:“渭水又东径长安城北。……十二门。东出北头……第三门本名霸城门。……民见门色青,又曰青城门,或曰青绮门,亦曰青门。”】
胡姬:指胡人酒店的卖酒女;泛指酒店卖酒女。《羽林郎》(汉-辛延年):“依倚将军势,调笑酒家胡。胡姬年十五,春日独当垆。”《乌栖曲》(陈-徐陵):“卓女红妆期此夜,胡姬酤酒谁论价。”
芳兰:兰花;常喻君子。《拟涉江采芙蓉》(晋-陆机):“上山采琼蕊,穹谷饶芳兰。”
飞鸿:喻超脱世外的隐士。《晋书-隐逸列传-郭瑀》:“郭瑀字元瑜,敦煌人也。……精通经义,雅辩谈论,多才艺,善属文。……张天锡遣使者孟公明持节,以蒲轮玄纁备礼征之。……公明至山,瑀指翔鸿以示之曰:'此鸟也,安可笼哉!’”【蒲轮:以蒲草裹轮的车。玄纁:黑色和浅红色的布帛,用作帝王延聘贤士的礼品。】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首四句写送别地点。何处是分手之地?长安东向的霸城门。酒馆的酒女招手延客,我们在此醉酒手捧金樽。后八句为告别。裴君临别上马之时,俺单独倾诉肺腑之言:你看秋风吹折了兰花,太阳已没鸟雀喧喧。(芳兰喻贤人;鸟雀喻小人。)像隐士郭瑀举手指着天上的飞鸿,此中情景难以详论。(俺也是飞鸿,不能久为笼中鸟。)无论早晚都要归去,嵩山有颖水清澈的水源。(此处暗用“颖水洗耳”典。裴君如许由归嵩山颖水,俺早晚也会去!)
其二
君思颍水绿,忽复归嵩岑。归时莫洗耳,为我洗其心。
洗心得真情,洗耳徒买名。谢公终一起,相与济苍生。
【注释】嵩岑:嵩山。《尔雅-释山》:“山小而高曰岑。”《缑山诗》(唐-宋之问):“缑山连嵩岑,近带洛阳陌。”《嵩岳闻笙》(唐-刘希夷):“今来卧蒿岑,何幸承幽音。”
洗耳:《高士传》卷上(晋-皇甫谧):“由于是遁耕于中岳颍水之阳,箕山之下,终身无经天下色。尧又召为九州长,由不欲闻之,洗耳于颍水滨。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,见由洗耳,问其故。对曰:'尧欲召我为九州长,恶闻其声,是故洗耳。’巢父曰:'子若处高岸深谷,人道不通,谁能见子。子故浮游,欲闻求其名誉,污吾犊口。’牵犊上流饮之。”
谢公:谢安。【《世说新语-排调》:“谢公在东山,朝命屡降而不动。后出为桓宣武(桓温)司马,将发新亭,朝士咸出瞻送。高灵时为中丞,亦往相祖。先时多少饮酒,因倚如醉,戏曰:'卿屡违朝旨,高卧东山,诸人每相与言:安石不肯出,将如苍生何?今亦苍生将如卿何?’”】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首二句承前首末句“颖水有清源”。你因怀念碧绿清澈的颖水,忽然间又返归嵩山归隐。中四句用许由故事。到了颖水源头不必像许由洗耳,请为俺洗洗你的真心。洗耳不过是徒买虚名,洗心才能心纯情真。(唐时有假隐士,隐居只是为沽名钓誉。)末二句为诗主旨。隐居东山的谢公终究有被起用的一天,到时候咱们一起共济苍生。
这组诗前章言追踪许由同隐颍水。后章诗意又进一步。归隐却不必洗耳,反而要心怀苍生。真正有经世济民抱负和才干的人,像谢安一样终有“一起”。组诗落在共济苍生上。通读两章,感觉李白虽在宫中遭人谗言,(参阅李白《玉壶吟》:“君王虽爱蛾眉好,无奈宫中妒杀人。”)心情复杂,难以详说,有归山隐居想法,但建功立业之心仍未熄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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